白夜城

消亡的边境01

的地得不分再问自杀

01

程以清从一阵灼热的疼痛中惊醒。如同任何一个被从酣梦惊醒中的人一样，他瞪圆了眼睛，放任自己沉浸在我是谁我在哪儿我怎么了的哲学领域之中。当然，这样的思考对他来说从来都是贴切、寻常、且本质的。因为他确实曾经花了许多的时间来告诉自己，我是程以鑫，并以此来安慰自己的灵魂。

不过这样的迷惑很快就能散去，他坐在一张软椅上，而身后站着一个拿着卷发棒，花容失色且在絮絮说着什么的女孩子。周围的环境很吵，她的嘴像缺氧的鱼一般一张一合，传递不出任何声音。程以清晃了晃手掌表示自己并不在意，他挪动已经僵硬的身体，谨慎地伸出手指压了压湿润的嘴角。

在锣鼓喧天的后台睡到流口水是略微丢脸的事，但如果当作没有发生，就是没有发生。

这是敖三教的，敖三能特别顺理成章地说出一些狗屁倒灶的话，理直气壮到坐拥全世界的真理，然后程以清会哈哈大笑，揉一下敖三的头，容忍好朋友的可爱和天真。

他的思绪又被打断了一下，因为达西已经站在他身边，给他看手里小罐子装着的烫伤药。

“要我帮你擦吗？”他问，一脸严肃地绷着圆脸，想彰显自己作为保镖的专业立场。

在以为程以清没留意他的时候，达西穿着一身黑，伸着两条长腿陷在沙发里玩手机的样子有一点点让人想起敖三。但站起来就不像了，这当然是程以清为自己保留的一点在大脑里吐槽敖三身高的特权。

而且如果是敖三的话，早就一手指戳上来了，就算不是这样坦然莽撞，最多是一声不吭地用眼睛看着程以清，好像程以清理所当然一定能明白他要说的话。其实程以清从小就一直很想吐槽敖三，你不说我怎么知道啊。他一直想说这样的话，可惜却并没有机会。一方面主要是因为敖三确实有一双会说话的眼睛，另一方面，就算程以清不解风情，但在敖三面前的时候，也并不想打扰这样小小的风情。

他又忍不住想敖三。无论是现在还是学生时代，敖三看着是风风火火的，在很早以前他们还每天黏在一起的少年时代，所有人包括程以清自己都认为，在这个好得穿一条裤子的好兄弟组合里，程以清是那个踩刹车的阀门，虽然结果看来并不是。命运不给任何预兆，轻而易举的让青春变成一片残酷仙境。

这并不是敖三的错，错的只有自己。可为什么敖三要一起受到惩罚呢。敖三明明不必也不应该受这样的苦楚。想到这里程以清突然觉得连空气都稀薄起来，他阻止了自己继续顺着这个路线思考下去。

他无法深究这个问题，因为过于痛苦，而这种痛苦的内在却让他觉得甜蜜，甜蜜到近乎觉得幸福了。

这一点虚无的幸福其实只是脑内的幻影，却已经能让他警觉，让他的心再度冷硬起来，熬过了这场因突如其来的睡眠而导致的软弱。

他从善如流的接过烫伤药。被烫的位置在鬓角，并不至于会影响接下来的行程，烫得也更不严重，灼热感早已消失，擦药只是为了让周围所有投来视线的人安心。

“没事没事，我不跟简哥说。”程大明星笑着安慰人：“不怕，不用怕。“

他生而耀眼，故意为了令人愉快而笑起来的时候，仿佛眉间有阳光。

他又对达西说：“你回去坐吧。”

然后他继续端坐，沉静无语，像水边一尊美丽的雕像。

在离开仙境之后，每个人都是独自一人。就算在简亓的小本本里敖三和程以鑫之间有一条标记着”发小“的红线，在成年人的世界里，发小唯一能做而又不越界的也不过是在自己忙碌的工作生活之余，派一个公司的保镖保护童年玩伴而已。这已经是感天动地的友情了，绝不会有人期待更多，程以鑫也绝不会要求更多。

而永远能让他感到隐秘的安慰的是，在仙境里发生的一切，全属于程以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