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腐女老阿姨|偶尔写写|没什么说的

消亡的边境05

05

有很长的一段时间,程以清觉得自己从这个世界抽离了。他感觉自己离开了这个躯壳,端了一张凳子坐在一边,而生活中的一切都是匣子里的木偶剧。

他还是可以思考,他思考自己和程以鑫的一切。他从来没有想过他们有一天必须面对这样的隔阂,哥哥是他血浓于水的半身,他以为他们会一起长大,再理所当然的一起变老。

理智告诉他这并不完全是他的过错,这是意外,是悲剧的巧合,但他不想用这样轻飘飘的字眼打发程以鑫的死。

失去的怒与仇必须有所依归,可比自己更值得仇恨的对象也已经不在了。程以清在这场以自己为主角的电影里曾看过对方憔悴的母亲,也在为了自己的儿子的死而哭泣。

死亡是一切的终结,爱和恨都是如此。可程以清并不想让关于程以鑫的一切结束。这个念头把他的灵魂剥离了一部分,那个部分已经全然占据了他的躯壳。他看着他穿上程以鑫的校服,戴上眼镜,用卷发遮住眉毛,露出温和无害的微笑。

不像,假的,他想。如果是阿大,一定笑得比这真诚的多。但这样暂时也就够了。

第一个发现程以清的异样的是他的父母。母亲在看到他的第一个瞬间就流下了眼泪。他趴在母亲的臂弯里,听着她仿佛失而复得的哭泣,听到父亲在一阵震惊之后质疑的声音。

摆平两个孩子的死并不是一件容易的事,程以清的执着又让它变得更加复杂。父母曾隐秘的带他去看各种各样的医生,在各种疏导暗示深层浅层的治疗之后,他们不得不面对选择,是继续治疗下去,还是配合程以清的执着。父母最终选择了妥协,因为这样的话,似乎至少还能有一个正常的儿子留下来。毕竟如果不知道背后的故事,程以鑫看着就是一个特别正常的孩子。

他和以前一样,除了稍微消瘦了些,却也因此看着更迷人。他可以天衣无缝的扮演程以鑫的角色,甚至也和以前一样,在书包里除了课本还有猫粮。在一段漫长的观察期后,所有知情人终于放下了心头大石。

敖三是最后一个妥协的人。

开始的时候他并不能见到程以清,因为这次的意外已经再没有孩子插手的余地。他吃了几次闭门羹和软钉子,曾经亲切的阿姨把他让进客厅里,他抱着茶杯喝了一肚子的热水,和大人们相对无言,看她独自垂泪。他见不到阿清。

敖三那时候不够敏锐,也没有想到孩子们的秘密在大人们面前是多么容易无所遁形。他事后回想才明白,叔叔阿姨终究还是怪他的。他们责怪每一个可以责怪的人来分担痛楚,而这场意外的源头在他们心中来源于一场孩子之间的闹剧。他们不愿也无法责怪完美的幼子,宁可相信是顽劣的玩伴带偏了他。

“原来我是个坏人。”敖三想:“我带坏了他。”
他觉得这个说法自有它的道理,但最后也没有真的放在心上。

那时候程以清并不知道敖三一次又一次在和他一墙之隔的空间里忐忑,直到后来按耐不住的敖三终于仗着少年的莽撞和灵活闯进了程以清的房间。他在外面砰砰砰地拍着房门,阿清,阿清,可阿清并没有开门。

程以清听到了敖三的声音。他留在自己的世界里一动不动,然后他看着作为程以鑫的自己站起来,打开房门。

“三爷,阿清不在房间里。”
他听到自己说。

然后他的小伙伴像一阵旋风一样冲进来,在程以清父母谴责的目光下,一把捧住了程以清的脸。

“你在阿大房间里干嘛?你……怎么穿成这样?”敖三脸色一变。他的手在程以清脸上捏了几下,好像程以清是个橘子,捏几把就能确认是好是坏。

他也瘦了,程以清也想捏捏他。但这似乎不是阿大和敖三之间相处的模式,阿大和敖三之间似乎总是友好而生疏的。这点困惑让他觉得为难和痛苦,他又退回了一个更疏离的位置。

敖三后来在他父母的劝说下离开了,但他后来又来了好几次,程以清看着他从盛怒到平静,像逐渐熄灭的火焰。

敖三最后叫他阿大,心甘情愿成为了这剧本的一部分。叫的时候他盯着程以清的眼睛。他不笑的时候眼睛里也没有笑,暮霭沉沉,令人觉得忧伤。

嗯,嗯,我知道。程以清想。他不想说对不起。
谢谢。

这个想法在他心中激起了一点小小的波澜,几乎用尽他残留的温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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