白夜城

[叶乐]Deep In 9

9

还是不太满意。我就是个神经病！

爱生活爱柴总。

大家新年快乐，我们年后见。

9. 

 

叶修没功夫去想自己到底出了什么毛病。他在赛场上运指如飞，然后一如既往的缺席赛后本该由队长主持的记者会。王朝的陨落一直是值得大书特书的话题，而所有的一切，都在发言人隐晦而富有技巧性的暗示下，归结于一位老将日落西山般不可避免的衰退。

他在角落的阴影里吸烟，没有人知道他就是斗神背后的操纵者。他仿佛听不到那些若有所指的发言，那些关于更新换代的承诺露骨得仿佛挑逗，引发了记者们一波波疯狂的追问。

苏沐橙给他递来一个眼神，而叶修若无其事地冲她笑了笑。

 

那个时候张佳乐在用叶修的电脑看直播。他一只手抱着膝盖，一边朝嘴里塞方便面附赠的火腿肠，一边目不转睛的盯着电脑屏幕。看完之后他默默的点开了桌面上的荣耀图标，开始玩他的小号。

网上开始有人讨论九区有个传说中的高手浅花迷人，技术风骚手速屌炸，不过有时候水平骤降只会普通攻击。群众们纷纷分析，此号应该是大神和女友共用。

 

一转眼张佳乐已经来了三个星期，除了每天被电，几乎没有别的进展。叶修依然时不时要去食堂打两个人的饭，食堂女性们的反应已经从“叶队胃口真好！”的讶异转化到“叶队你小心肚腩……”的担忧最后沦落为“求求你告诉我吃不胖的秘诀！”的跪舔。而张佳乐已经轮着把叶修的T恤都穿了一遍，并表示还好自己不能够出门，否则宁可裸奔，也拒绝以这样的屌丝形象示人。

叶修把他穿来的那件衬衫扔了，说张佳乐你裸奔去吧。

他们时不时开个房切磋切磋，规则挺无聊的，不能用技能，只能普通攻击。这样的规矩自然是张佳乐定的，而叶修有时候听，有时候不听。

只能普通攻击的PK毫无意义，既不能提高自身的技艺，也不能从对方身上摸到什么脉门。可叶修也乐得有一搭没一搭的和张佳乐打上这样一场，而张佳乐总是兴致勃勃，赢了大笑，输了就揪着叶修说要恭喜你再来一盘。

苦中作乐，每天也都高高兴兴的。

 

有一天叶修下楼买了包烟，回宿舍的时候电梯门一开，门外的人还没进来，声音先飘进来了。说话的人嗓门很大，估计也没有费心掩饰，夹杂着另一个人的笑声，刚踏进电梯，就突然的戛然而止。

进来的是两个嘉世的队员，走在前面的人赶紧一肘子捅在后面还在滔滔不绝的仁兄肚子上，后者大叫一声干嘛，然后瞪大眼睛看着电梯里的叶修。

其实不外乎就是那些话，占着茅坑不拉屎，不识抬举的老东西，迟早被人换下去，没有什么创意，更谈不上伤人。这样的情绪在俱乐部里蔓延了不止一天两天，就算不是可以感知情绪的向导，也已经足以读出空气中的恶意。

叶修不说话，仿佛根本没有听见。他还是那副似笑非笑的模样，眼皮都懒得抬，看也不看两个人一眼。

这种态度似乎激怒了对方，一回手打开同伴的胳膊，大声嚷嚷起来。

 

“你捅我干什么，我说错什么了？”他一脸讥讽。“打得跟屎一样还他妈不让人说了？反正现在已经传开了，看他能威风个几天……”他骂骂咧咧的，嘴里不干净，眼见同伴一副息事宁人的表情要拦他，更是来了情绪一般向叶修凑过来。

 

叶修脸色一变，刚才还耀武扬威的年轻人立刻吓了一跳。这位叶队向来对人不理不睬，他心里一阵发慌，以为自己踩了哪片逆鳞，抬起手挡住脸，生怕叶修揍他。

结果叶修看都没有看他，电梯门一开，就一阵风一样冲了出去。

 

走廊上信息素的气味已经上升到一个非常危险的浓度，激烈的情绪刺得他太阳穴一阵发痛，短短的一段走廊在一瞬间仿佛变的无比漫长，他眼看着自己的房门微微的打开了一条缝隙，再也顾不上在走廊上奔跑是否会惹人侧目，几个跨步冲了过去，拼命按住了那扇即将打开的房门。

那股抵抗力道大的惊人，叶修整个人趴在门上，他几乎使出了全身的力气，才勉强把那几乎要开启的门关了回去。

和一个哨兵做力量上的竞争简直愚蠢透顶。

这他妈是什么破事啊，叶修有点郁闷地想。

 

“张佳乐！你干什么张佳乐！张佳乐！”他压着嗓门低声呵斥道。“你他妈不要命了！你发什么疯？”

太阳穴突突乱跳，他把耳朵紧贴在房门上想听张佳乐的回应。

可除了粗重又紊乱的喘息声，门的另一边无声无息。

 

叶修一点也不敢放松，戒备的顶着那扇房门。那股力道在微微的衰弱下去，信息素的味道稍微散了点，那个瞬间叶修想抓住机会强行精神控制，可想到张佳乐的抵触，又咬咬牙放弃了。两边僵持了好一会，门那边的力道终于消停了。叶修满身是汗，忍不住顺着门板滑坐下来，靠在门上休息。

 

几分钟之后，门的另一边传来张佳乐的声音。叶修并没有哨兵那样的好听力，所以就算紧贴着房门，这份回应也几乎微不可闻。

 

“我很生气。”他听见张佳乐说。

这说这句话的语气倒并不像在生气，清清淡淡的，可声音里的情绪却绷得死紧，仿佛下一秒就要怒吼起来。

叶修微微地楞了一下。

“是不是你精神投射我。”他听到张佳乐问他。

“我没有。”叶修回答。

 

张佳乐知道他没有，由始至终，发疯的只是自己而已。

他并不是对这样的事一无所知。小小的嘉世没有任何白噪音装置，任何一个角落都可以被张佳乐的感知领域覆盖。而他来这里已经快一个月，除了苏沐橙和那个叫张家兴的小青年，没有任何一个人来过叶秋的宿舍找他。

都是老选手，也可以说一句唇亡齿寒，可叶秋都不生气，关他张佳乐屁事。

关张佳乐屁事。

 

手腕一阵阵激烈的刺痛，电击还在持续，带走了全身的力量。电流强度越来越大，愤怒带来的攻击性已经越过了警戒线。

“你生哪门子的气啊。”过了好一会，他听见门外叶秋轻轻的叹息。

脑子已经乱了，气愤，疼痛，手是职业选手的生命，那股担忧让情绪更加混乱，他满头大汗，靠坐在门旁，无力地捏住自己的手腕，贴近起伏的胸膛。

 

“你是我的向导。我想保护你。”

他轻声说。很轻很轻，只是唇间最细微的呢喃，这扇脆弱的门此刻又是这样的厚，就算两个人只是背靠着背坐着，隔了这样的一扇门，如此的情话，全世界恐怕也只有张佳乐一个人可以听见。

可世界上有太多太多，不需要说就可以明白的东西。

 

叶修静静的坐在门外。他突然想吸烟，摸出来叼在嘴上，却发现打火机不知道哪里去了。他自嘲地笑了一下，把烟夹在指间。

 

张佳乐厌恶一切精神接触。

拒绝投射，拒绝触碰，他不止一次向叶修作出这样抵抗的姿态，而叶修一向尊重他的决定。因为他们是相识多年的老朋友，纵使相互尊重相互了解，恰到好处的关心，已经够了。这世界上总是有不可越过的雷池，况且张佳乐谁也碰不得，他有碰不得的理想和碰不得的路，叶修比谁都明白，张佳乐自生自灭，不需要任何人。

可叶修觉得自己一直以来都做错了。

 

人们都说哨兵有保护向导的本能。可人们不知道的是，向导的本能，其实也和哨兵同样强烈。

触碰他，安抚他，驱除一切混乱，保护他的灵魂。

如果张佳乐把叶修当作自己的向导，那么叶修也愿意履行履行向导的职责。

为了他的哨兵。

 

张佳乐感觉到来自叶修的精神触碰，非常直接，也说不上特别温柔。他的向导素总是混杂着一股淡淡的烟味，味道有点怪，但张佳乐却也并不讨厌。

他并没有拒绝他，手腕的疼痛突然消失了，脑子里一片空白，像有一只温柔妥帖的手，把捏成一团的纸片上所有的皱褶都轻轻抹平了。

 

张佳乐抬起手腕，那个被狂怒的他捏得扭曲起来的金属环上，一盏绿灯静悄悄的亮了。

 

“灯亮了。”他张了几次口，终于恢复了平常的声线。“我要走了，老叶。”

“请饭。”过了好一会，他听见他的声音。

还是那个老样子，似乎带着笑，又似乎没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