白夜城

[叶乐]Deep In 10

粗糙的更一更。

10

 

最后叶修还是没吃上张佳乐请的饭。

向导工会的工作人员很快就在嘉世众人好奇的目光下接走了这位依旧等待改造的哨兵。而他走的那样的匆忙，匆忙得让叶修唯一能做的，就是把那张帐号卡和破笔记本一起塞在一个塑料袋里，递到张佳乐的手上。

张佳乐也没说谢谢。他冲叶修笑了笑，还是那副劲头十足的模样，然后挥挥手就走了。

多的也不必说，因为反正也瞒不了。

 

而张佳乐走了之后的几天，叶修都觉得有点不太自在。

所谓有点，就真的是有点，不至于对生活产生任何影响，但要说完全没有，似乎又有点勉为其难。

比如说，那天出门的时候，他穿走了叶修第二厚的那件呢子外套。衣服不太合身，稍微大了一点点，于是张佳乐不自在地耸着肩膀，明明是拿了人家的东西，还一副吃了大亏的表情。

就凭这种精神面貌，怎么好意思每天骂别人不要脸呢？叶修当面唾弃了他。

叶秋你不要脸。张佳乐的回应简直已经可以写成一个模板自动发送。

 

因为其实也只有两件外套，于是打开衣柜的时候，心里就下意识的“咦”了一声。

 

又比如说，睡觉的时候张佳乐一般睡外面，因为他睡相不好，睡在里面的话，叶修一睁开眼睛就是在地上。所以晚上灯忘了关都是张佳乐去，顶着一头半干的短发缩着脖子窜出去，再火急火燎浑身冰凉的钻回被子里来。

钻回来第一件事就是把冷手朝叶修脖子里塞，冷得直颤的受害者大怒张佳乐你别瞎闹你自重一点这是耍流氓，而同样牙齿打磕的加害者就哈哈直乐表示凉不凉爽不爽对待你这样的老流氓就要像秋风扫落叶般无情。

 

于是在暖洋洋的被窝里发现厕所灯没关的时候，心里又会悄悄的“啧”一下。

 

其他似乎也没有什么特别的。张佳乐像个多动症患者，手里头就是闲不住，不按鼠标的时候也要找点别的事来做，抓着圆珠笔都要咔嗒咔嗒按个不停。开始的时候听着觉得闹心，现在又觉得太静，说静其实也不尽然，那火辣辣的情绪消失了，世界的声音就又潮水一般拍打在耳畔。

 

那天打开QQ的时候叶修看到百花缭乱发来好长的一串。也不知道是用啥设备发的，字体颜色都不是平常用的，还弹了提示说该好友不在常用地点登录。内容比较乱，大部分都是抱怨审查的化验手续又臭又长，因为他一时激动捏歪了手环，结果怎么也取不下来，最后还动用了镭射刀才把差点拧成麻花的手环割了下来。

 

张佳乐用很多感叹号表达了对镭射刀在手腕附近移动的惊恐。叶修几乎可以想象到他那气急败坏的样子，想着想着，就笑了起来。

因为这样破坏设备的行为，他还不得不写了三千字的检查。

我说是你干的，在长篇大论的最后，张佳乐这样说。

叶修咬着香烟的滤嘴，一边微笑，一边把双手搁在键盘上。

 

可以回的话很多，说说最近发生的事，问问张佳乐的情况如何，追偿一下还没结清的账单若干，甚至可以说几句体贴温柔的体己话。

最后叶修想了想，就回了一句。

欺骗组织之前请先测智商。

他敲下了回车，然后切回荣耀的界面。训练模式里的对手已经准备就绪。而在咔嗒咔嗒的鼠标声和对手身上冒出来的血光里，有人咣的一声推开了门。

“来了？”

“来了。”门外的苏沐橙轻轻的说。

 

而嘉世宣布叶秋退役的时候，张佳乐正在打电话。

他刚拿回自己的手机不久，终于不再需要偷偷地蹲在监督员的办公室门口蹭网。开机没一会电话就来了，两只手都提着行李，于是手忙脚乱地接起来，用脸颊和肩膀夹着手机，一边歪着脖子听对方说话，一边腾出一只手来。

K市的12月还是有点凉，他衬衫外面套了件浅色的薄毛衣，身上穿的还是叶修那不太合身的旧外套。风挺大，行人都缩着脖子快步走在路上，唯有他慢悠悠的，似乎一点都不怕冷，不知道是比这个世界快了一步，还是被这个世界落下了一点。

“嗯，嗯。”他漫不经心地点着头。“谢谢，不过我没有在其他战队复……”他突然停住了话头。

透明的橱窗里是一排一排的电视屏幕，播着不同的频道，像缤纷的西洋景。而在其中一块屏幕上，嘉世发言人的嘴巴无声的一开一合，下面用小字滚动播放着冬季转会的突发情报，嘉世的老队长叶秋退役，而新队长孙翔将会接手神级帐号一叶之秋。

他忍不住伸出手，手指碰在冰冷的玻璃橱窗上，呼吸形成朦胧的水雾。

 

那个和联盟一样长久，那个令人恨得咬牙切齿却怎么也绕不过去的叶秋。

 

张佳乐瞪大眼睛。

他曾经确确实实感觉到疲惫。尽在咫尺的胜利所带来的喜悦远不如失败的苦涩，而一边因此而心灰意冷，一边深切地痛恨着这样疲惫的自己。他因此而疯狂。

可这是第一次，他觉得自己也许真的输不起了。

人还有很多很多以后，可职业选手的生命，从开始就可以看到尽头。

 

他好容易才回过神来。

“啊……抱歉。”他尴尬地说。

“我会考虑你们的邀请。”

他突兀地按下了挂机键，把发烫的手机塞进牛仔裤的口袋里，然后再没有看电视屏幕一眼，迈开步子走了。

 

很久很久以后张佳乐想，自己曾经那么那么喜欢女孩子。

她们柔软可爱，漂亮得像他最喜欢的花。

可在那个时刻，他却可悲的发现，自己满脑子都是叶秋的样子。

并不算难看，其实是有一点点好看的。鼻梁挺直，总微微垂着上眼睑，就显得懒洋洋的没有什么精神，笑起来的时候眉眼还是松懈的，漫不经心，只有那嘴角一点点地绷起来。

他是真的有点担心他。

 

我真他妈的有病。我应该担心我自己。

张佳乐绝望地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