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腐女老阿姨|偶尔写写|没什么说的

[叶乐]人间景

空空歌的第三个番外,也是这篇故事最后的结尾。520这个日子挺特别的,就在这一天公开吧。

谢谢大家喜欢这个故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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张佳乐是个怕冷的人。

南疆向来四季如春,如若一月飞雪,都已算是千古奇冤。他在霸气雄图熬了几年也不见在耐寒上生出什么本事,偏偏怕冷又爱俏,喜欢讲究那白衣的公子气派,远远看去,穿得圆滚滚的,怎么看都像只白毛的胖鹌鹑。


他年纪已经不小,却还漂在江湖上。早些年还有一份百花谷的基业,如今客居霸气雄图,上面有韩文清张新杰压着,纵使妙手无双,也断然做不了领头人。可他似乎不以为意,仿佛志不在此,甘愿为人臂膀,手下功夫反倒越发精进了去,并没有要金盆洗手的念头。

而都是天下第一,百花谷的天下第一和霸气雄图的天下第一哪一个更好?如果这人世间真的一切都能尽如人意,对张佳乐来说,恐怕答案也如白纸上的墨点般显而易见。

可他最终没有回到百花,将诈死遁走之前的一切统统抛下,追名逐利,因此背负甩不脱的骂名。此后却依旧连续两年输在天下第一的擂台上,活生生成了天下最大的笑话。


那年的冬天他和叶修站在一起,仰着脸看着兴欣堂院子里的竹竿上飘着天下第一的旗,脸冻得红彤彤的。叶修问他后不后悔,他笑嘻嘻地说二年前也许,现在并不。

叶修听着觉得很高兴。不后悔,是人生一大幸运事。


也是那一年,新的嘉世搬离了寸土寸金的西湖畔,没有了雕梁画栋亭台楼阁,缩进了狭窄巷子里的小院子。新任庄主与叶修有师徒之谊,然而嘉世落难,叶修却也并未出手相助。

而岂止不曾相帮,更是罪魁祸首,那一把大火把嘉世山庄烧进了永劫地狱,却也一把火烧出了兴欣堂的锦绣前程。

所以几年过去了还是有人腹诽,一个无情无义,一个冷心冷情,倒真是天生一对。


其实只要有心,谁和谁都能是天生一对。


他留在兴欣堂过年。而年三十的晚上,这位整个江湖最好的火器高手,为自己的心上人放了一蓬天下间最华美绚烂的烟火。

“怎么样,怎么样?”他在院子里蹦跶,仰着头冲叶修嚷嚷。月光把一张脸映得雪白,眉目生动,像白雪上开了杜鹃花。


他离绝顶英俊有百里之遥,但唯独这份生动,却谁也比不了。

而那位心上人就这样坐在屋顶上看着他。


不是绝代佳人,也没有倾国倾城,炙手可热的天下第一似乎对张大侠的一片风流浪漫没什么兴趣。刚下了一场薄雪,他裹了件枣红的大棉衣坐在冰凉凉的屋顶上,勉强没有冻得直哆嗦,满心想的都是张佳乐这个人真的是有点毛病。还好肚子里垫了一大碗皮薄馅大满嘴留香的饺子,上来之前又灌了几盅浓茶,抿了几口甜得发腻的沉缸黄酒,他全身暖融融的,才有了心思在这样冷的晚上欣赏张佳乐的猴戏。


真的暖融融的,也许是因为酒,也许是因为高兴。


他抬起头,看金色的火花衬在浓浓的天幕上,光华璀璨,不似人间的造物,仿佛奔星流火,不可方物,而须臾刹那,却再不可得。于是他又垂下脸看着张佳乐,看这星火落在他眸子里,明明灭灭,仿佛可以入梦。

远处传来隆隆的鞭炮声,不知哪家算错了时辰,提前开始放新一年的响炮。

人间烟火,美不胜收。


“凑合着看吧。”他说,看到张佳乐挑起眉毛,那种暖呼呼的笑意就又不由自主地从心底里翻上来。

“还是你好看点。”于是他这样说。

张佳乐捏了捏手里满满一把叮叮当当的凶器,也是笑嘻嘻的样子。

“说的没错。”他说。

而陈老板本来端着海碗坐着小板凳在院子里看烟花,听到这里终于再也忍不下去,大喝一声“我还在吃饭”之后,摔门回屋去了。


生气的陈老板让张佳乐笑了半天。他好容易才止住了笑,抹着眼角的泪,伸出手对叶修晃了晃食指。

“还剩最后一个大的!”他喊,跑去角落里拖来一堆叶修搞不懂的物件,像摆阵一般摆满了半个院子。而他似乎终于开始觉得热,把毛绒绒的大袄脱了,才总算从鹌鹑又变回了人形。

“赶紧的啊哥的忍耐是有限度的!”叶修也不帮忙,在上面说风凉话。

“赶紧把臭嘴闭上!”张佳乐一边忙活,一边也还能兼顾着骂他。他从口袋里掏出一套精巧的火石,喀的一声点着了火,然后把东西朝怀里一揣,脚下一蹬就朝屋顶上窜。他向来自恃轻功卓绝,上房这样的雕虫小技自然比呼吸还简单,于是也不肯好好爬悬在屋檐上的梯子,这起落之间半点心思都没有放,没头没脑地就蹦了上去。

然则偏偏有时候活水也能淹死鱼,这一场小雪微微化了,刚融得水淋淋,就又凝成了一层薄薄的脆冰。张佳乐一脚踏在这冰片子上,脚下一滑,身形还没收稳,就这样仰面摔了下去。

叶修吓得舌尖一颗花生米差点呛进气管里,赶紧扑过去伸手去拉。而张佳乐好歹也是个武林高手,虽然阴沟里翻了船,但还好也算机变及时用脚尖勾住了屋檐上的瓦片,还没来得及喘口气,就被叶修一把提住了脚踝,再揪着裤腰带用一股蛮劲拖了上来。

于是他被迫蹭了一身雪与泥,鼻子还在冰凉的瓦片上撞了一下,心里粗话骂了叶修几个来回,而拉上来之后两个人滚在一处姿态亲密,叶修想幸好老板娘刚才进屋去了,否则又要生气不可。

“你这阴沟里翻船……”他伸出手拍拍张佳乐肩膀上黑乎乎的雪。

张佳乐瞪了他半天。

“要不是你坏事,爷刚才就是个顶漂亮的倒挂金钩!”他不服气地说,伸手要去捏叶修的脸。

“张佳乐,你说话前能不能先思考。”叶修抹了把额头上惊出来的热汗,一把打开张佳乐的手。


那个时候月光很白而天很冷,空气像冻着,于是话语间都是蒙蒙的白雾,罩得两个人都如置身仙境。而大年夜的杭州府无人入睡,寂寥间能听到大户人家的丝竹,隐约的炮仗和小孩子尖利的嬉笑。没有争,没有斗,没有天下,只有他。无论是武林的传奇还是神话,这样的时候,也可以把什么都放下吧。

于是张佳乐再伸出手去捏了捏叶修的脸,这次没人打开他的手。而他按着他的肩膀俯下身去,叶修配合地向后躺倒下去,右手再自然不过地摸了摸张佳乐毛绒绒的后脑勺。

两个人的嘴唇刚碰上,只听见惊天一声响,张佳乐如梦初醒,大吼了一句我操。


他微微直起身子扭头去看,只见快速上升的火团在天空中炸开来,闪出一片缤纷五彩,时而似银瓶乍破,时而似天女散花,光怪陆离,不似人间。而这是他调配多年的秘方,总想着要留给人看,因此独一无二,天下无双。

他看得微微发愣,好一会才想起来转回头问叶修,问的时候两眼亮晶晶的,脸上表情很严肃,眼睛却替他笑了。

“看到了吗看到了吗?那飞上去的一瞬间,是最漂亮的!”

“看到了看到了。”

“漂亮吗。”

“漂亮。”叶修说,星火的光芒闪在他的脸上,他微微笑着,越发显得温柔。

从前的张佳乐从来不知道叶修也会这样笑。


“是不是很帅很风流,看了是不是很想嫁给我。”他又问,得意洋洋的,像不老的少年。

“是是是,好想。”


然后两个人并排躺在屋顶上看天,一只手牵着一只手,虽然很风流,却也怪冷的。聊到天空露白的时候简直饿得顶不住,跑去厨房煮了两碗吃剩下的饺子,就着点甜酒吃得满头是汗,打着饱嗝说新年好。


其实那天下无双的一瞬间,张佳乐撑起身子,恰好把叶修挡得结结实实。


可这并没有什么要紧,就算不看也会知道,那烟花在天空炸开的一刻,一定是极尽耀眼的绚烂,又极尽短暂的凋零。这样的美一定不像人间的造物,流光溢彩,像天上景,像梦外花。如此虚无又短暂,一定是漂亮的。

但那一刻他只在看张佳乐的侧脸,看他仰着下巴衬在天幕上,线条干净利落,脸颊上蹭了点脏兮兮的泥。而叶修觉得很好,就这样把旧的一年翻过去,就这样把新的一年迎过来,最好从此久久长长,比什么都强,比什么都高兴,也再没有什么遗憾事。


不知道是不是天生一对。

可又是一年人间景,而最好不过在人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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